(网上偶然看见的文章,是介绍我的家乡的,当然就收藏起来了,下面是正文)
一踏上吉安的土地,便知晓了庐陵文化。
庐陵是吉安的古称,就像吉州,它比吉安和吉州都更早。这三个名字赋予这个地方都很好。想不明白何以叫庐陵,但却叫得大气、峻拔,彰显着一种超然豪气。
一个州市一般的地方,竟有一个文化的脉系横空出世,足以说明这个地方人文历史有着可圈可点的厚重感。在我所在的中原,囊括一个省及至周边的区域,方形成一个中原文化。可见庐陵文化的独特与独立。
久居大而一体的都城之中,就像北京上海人的眼中,总会把别人看成外乡人。唐城宋城的西安和开封,在当时也会有一种倨傲的目光,斜视城郭以外的乡人。那么把眼光再往南看,就觉得那是一片蛮夷之地。既然是蛮夷之地,就必然是没有多少文化,说着听不懂的侉话俚语,穿着衣不蔽体的麻衣长衫,吃着野菜杂谷。这些占据都市的中原人,只有在遭历了战乱之后,才不得不放下架子,舍弃脸面,离乡背井地南向避乱。之所以大批的南逃,也是有着认识上的原因,觉得那里闭塞,交通不便,因而也就会远离战争,寻求一种无奈而可怜的安逸。然而当他们真的走入这些地方的时候,他们会发现自己认识上的极大的偏差,因而他们就会心满意足地在这些地方驻扎下来。
史卷中载:“中原士民,扶携南渡不知其几千万人。”原本荒僻的庐陵一带就是在这样的北民南迁时达到人口的新高。
历史上共有三次大的南迁,一次是西晋的永嘉之乱,第二次是唐代的安史之乱,第三次是宋代的靖康之难。一个地域的文化或许在这种大迁移大融合中逐渐形成,比如中原人所带来的中原文化同吉安所在的庐陵文化的融合,大批的聪明的学子以及他们的后代在庐陵地区得以崭露头角。史实证明,科举考试中中原的进士所占比例甚少,大都出现在了江南的广大地区,按现在的话说,这就是人才流失的结果。在千年科举中,全国共录取进士九万八千名,仅江西就占了一万一千名,这一万一千名中,庐陵一地就近三千名。
三千名进士无论从哪个角度说起,都是可以津津乐道的,当时古代文化极为发达的苏州,才有一千七百多名,浙江绍兴也不过两千二百多名。庐陵文化研究专家李梦星告诉我,这里常有“一门三进士,五里两状元”的奇谈。而明代建文二年的科考,进士前三名的状元、榜眼、探花全被吉安人拿下,下届的科考前七名也被吉安人囊括,创造了科举史上的神话。可想,这在当时是产生了极为重大的轰动效应的。由于吉安出的进士多,步入政坛的自然也就多,仅宋明两代担任国家副总理一级的就有十六七位,部长级人物更是数以百计。
历数名垂史册的吉安名人,吉安人总是会说出一串名字,比如文坛宗师欧阳修,民族英雄文天祥,诗人杨万里,忠烈名臣胡铨,名相周必大,《永乐大典》主编解缙……由于庐陵的名声远播,所以很多人以庐陵人自居为荣,像欧阳修,就在他的《醉翁亭记》中称自己是“庐陵欧阳修”。
人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为什么在吉安这块土地上能培养出这么多贤人才子呢?
首先一点是吉安人的尊师重教。常年发生战乱的中原,不可能有一个良好的、长久的、安定的教育环境。那么,来到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,大量的学馆、书院开办起来,就形成了一个互为影响的氛围。
至今仍然完好的吉安属地的二十多个古村里,我几乎在每个村子里都能看到大小不等的书院和学馆,比如吉州区的钓源村,就有学馆五处,吉水县的谷村竟然有十二座书馆。那么在整个吉安有多少呢?二百多所。这个数字占到了江西全省的四分之一以上,可想而知,在每一个学馆里,读书的学子会是多么大的一个队伍。很多的村子对于后学的奖掖,都有一整套的方式。钓源古村有一排旗杆石,一旦有学子高就,就会为他竖起一面旗子在祠堂之前。千余年的时光中,两百多所学馆为国家所贡献的栋梁之才又是一个多么大的数字。我想,这或许就是庐陵文化的最坚实的部分。
直到今天,不管是一个国家还是一个地域,尊重教育多出人才就会影响到这个国家和地域的文明的程度。有了知识,就有了一切,在中国的古代,知识代表着政治行为、社会地位、经济的积累,有了知识,也便有了精灵的头脑,开拓的视野,即使是经商办企业,也多是文化人的行为。如此来说,吉安地区的这个结果是什么呢?是一个个家族的兴盛,一个个村子的兴盛,一个个会馆、商阜及州县的兴盛。如此吉安有了规模宏大的陶瓷基地,有了鳞次栉比的商馆旅肆,也有了浩浩集聚的运输船队。
一派文化体系的形成,或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。它是由很多人、很多事件、很多影响所一点点构筑起来的。尊师重教,是为庐陵文化的一个重要方面,但并不是它的全部。这里边还有通过一代代知识的传承,一代代先贤的影响,从而积聚而成了一种庐陵人所共有的对社会、对人生的认识。比如忠与义,多少年间,很多的庐陵人以自己的生命和行为诠释了这两个字,而这两个字,我们也能从吉安人的文风中找得到。及至后来,中国最早的革命根据地,之所以能建在井冈山和东固山,也是因了这个地方的人与气。
我走进了清源山上的寺庙。由于文化的发展,吉安属地的寺庙是相当多的。道教与佛教的发展,同儒学的发展一样,表明着一个地方人们的思想境界与生命取向,这确乎是脱离蛮夷的一个正本。更多的人们走入了学馆,走入了佛学道院,
这个社会就会变得安定和谐,讲文明,讲礼教。有史料载:上世纪的三十年代,仅吉安一个县内,就有寺庵252所,庙宇81座,佛坛16处。
走入一处处这样的古地胜迹,看着一幅幅充满哲思儒性的楹联、牌匾,我在想,“万里风云三尺剑,一庭花草半床书”算不算庐陵文化呢?应该是算的。还有那些上世纪初的新的政府和红军书写的标语,算不算庐陵文化呢?还有,那些长流不息的水,赣江、恩江、泸水,还有那些山:清源山、井冈山、武功山、玉笥山、东固山,算不算庐陵文化呢?那些斑驳的古城,那些古朴的村落,那些光洁的蜿蜒的石道,还有那些已逾百千年的依然葱茏的古木?那都应该算是。
只要行走在吉安的这块土地上,你就会时时处处发现得到、感觉得出庐陵文化就像风一样,时时让你感到震怀入心。你同这里的人交谈,不管是公职人,还是乡间的正在耕作的农人,你都会感觉到庐陵文化的存在。庐陵文化,它已渗透进整个吉安大地,渗透进吉安的山山水水。
从这里走去,仿佛也觉得多少都会受到一些庐陵文化的浸染,觉得思想和精神丰沛起来,高昂起来,深重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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